第109章茶宴雅集:春茶里的中晚唐风流
皎然写“流华净肌骨,疏瀹涤心原”,道的是茶能洗去杂念;
陆羽写“不似春醪醉,何辞绿菽繁”,把茶的清雅和酒的浓烈对比得恰到好处。
没多大功夫,一首《五言月夜啜茶联句》就成了,写在皎然的诗稿背面,墨香混着茶香,格外提神。
这样的茶会,在颜真卿任湖州刺史的五年里,几乎每月都有。有时在妙喜寺的禅房,有时在颜真卿的官署,有时干脆就在陆羽住的山间茅舍——几张木桌,一套茶具,一壶泉水,就能聊上大半天。可要说最热闹的,还得是每年清明后的顾渚山贡茶院茶宴。
顾渚山在湖州和常州交界的地方,海拔不算高,却常年被云雾裹着,连石头缝里都长着茶树。这里的紫笋茶从唐代宗大历五年起就成了贡茶,每年得采三万多斤送进长安,光是采茶的茶农就有上千人。贡茶院建在山脚下,朱红的门楼上面题着“顾渚贡茶院”五个大字,是前朝书法家写的,笔力遒劲。
这年清明刚过,颜真卿就带着随从往顾渚山去。山路是青石板铺的,两旁的茶树长得齐腰高,茶农们背着竹篓,弯着腰飞快地掐芽尖,竹篓里的茶叶已经堆得冒了尖,绿油油的。“颜大人来啦!”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茶农认出了他,直起腰打招呼,手上的指甲盖儿都被茶汁染成了绿色,“今年的芽子好,比去年肥实!”颜真卿笑着点头:“辛苦你们了,这么早就上山。”老茶农摆摆手:“不辛苦!采得早,才能让宫里的贵人喝上新鲜的。”
到了贡茶院,常州刺史李栖筠已经在门口等了。两人是老熟人,一见面就笑着握手:“清臣兄,今年的茶宴,我可是特意提前三天来的,就为了跟你喝第一泡新茶!”李栖筠说着,从怀里摸出个小茶罐:“这是我让人从宜兴带来的阳羡茶,跟你这紫笋茶比一比,看谁的好!”
两人先去了制茶坊,里面蒸汽腾腾的,十几个茶工围着大铁锅炒茶,手里的茶铲“哗啦哗啦”地翻着,茶叶的香气混着热气,能飘出半里地。“炒茶得快,”负责制茶的老师傅跟他们说,“火太旺会糊,太慢芽子就黄了,得盯着锅看,一分钟都不能走神。”颜真卿伸手摸了摸锅沿,烫得赶紧缩回来,心里更佩服这些茶工了——这么热的天,围着热锅子,真是不容易。
等转到宴会厅,里面布置得热热闹闹的。几十盏红灯笼挂在房梁上,灯笼上写着历代的茶诗,比如卢仝的“七碗茶歌”;桌子是红木的,铺着浅绿的桌布,上面摆着越窑青瓷茶具,还有刚摆好的菜肴——笋干烧肉、清蒸溪鱼、凉拌马齿苋,都是湖州当地的家常菜,鲜得很。
受邀的宾客陆续到了:有湖州、常州的官员,有当地的文人雅士,还有几个有名的茶商,一共五六十人。大家围着桌子坐,手里端着茶盏,聊着今年的春茶行情,时不时有人拿起桌上的干茶闻一闻,赞一句“今年的紫笋茶香气真足”。
没过多久,茶宴就开始了。先是歌舞表演,一群穿着茶绿色衣裳的舞女走上台,手里拿着小小的茶篮,舞姿模仿着采茶的动作——时而弯腰掐芽,时而抬手翻茶,轻盈得像蝴蝶。乐师们奏着《采茶调》,竹笛的声音清亮,古筝的声音柔和,听得人心里暖洋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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