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人正聊着,陆羽起身:“火候到了!该投茶了。”他从颜真卿带来的茶罐里捏出一撮紫笋茶,量得刚刚好——多一分则浓,少一分则淡。茶叶刚投进沸水里,就“唰”地舒展开来,像一群绿色的小雀儿在水里跳舞,茶汤慢慢变成了透亮的碧绿色,连阳光照在上面,都透着股翡翠似的光。

        陆羽拿起竹制茶筅,手腕轻轻转动,在茶汤里画着圈,白色的泡沫渐渐浮上来,像堆细碎的雪花。“这紫笋茶金贵,”他一边分茶一边说,“得用八十度的水,煮太沸了会苦;投茶量也得准,一斤水配三两茶,多了就涩。”说话间,三盏茶已经分好,是越窑产的秘色瓷盏,胎薄得像纸,盏沿描着细巧的金线。

        颜真卿端起茶盏,先没喝,移到眼前看——茶汤里飘着几缕茶芽,绿得发亮;再凑近闻,兰花香里裹着点松木炭的暖味儿,一点都不冲;最后轻轻抿了一口,先是舌尖有点微苦,咽下去没两秒,喉咙里就泛起甜甜的回甘,连带着太阳穴都觉得松快。“好茶!”他忍不住叹道,“去年我在长安喝的紫笋茶,比这个差远了——果然还是刚采的新鲜!”

        皎然也浅啜一口,笑着说:“清臣兄有所不知,顾渚山的紫笋茶,得长在海拔六百丈以上的坡上,那里天天有云雾绕着,茶叶吸的都是灵气。茶农们凌晨就得上山,背着竹篓,手里拿个小刀子,专掐一芽一叶的尖儿,一天也采不了一斤。”陆羽补充道:“而且采下来得当天炒,不然芽子就蔫了——我前儿去顾渚山,还看见茶农们半夜在炒茶灶前守着,眼睛都熬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三人一边品茶,一边聊诗。颜真卿说起李白的“花间一壶酒”,笑着摇头:“李白爱酒,要是让他尝这紫笋茶,说不定就不写酒诗改写茶诗了。”皎然点头:“可不是嘛!酒是烈的,茶是清的,酒让人醉,茶让人醒——就像王维的‘空山新雨后’,那意境,跟这茶的清净劲儿多配!”陆羽没怎么写诗,却爱听他们聊,偶尔插一句:“我觉得茶跟诗一样,都得细品——粗粗喝一口,尝不出好来;匆匆读一句,也品不出味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聊着聊着,太阳就西斜了,透过禅房的窗棂,颜真卿放下茶盏,说道:“光喝茶聊诗还不够,咱们联句吧!就以‘饮茶’为题,我先起个头。”他想了想,朗声道:“泛花邀坐客,代饮引清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皎然盯着眼前的茶盏,看着泡沫慢慢散去,接道:

        “醒酒宜华席,留僧想独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陆羽则望着窗外的月亮——不知什么时候,月亮悄悄爬上来了,他脱口而出:

        “不须攀月桂,何假树庭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三人你一句我一句,灵感像茶釜里的泉水似的冒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颜真卿写“御史秋风劲,尚书北斗尊”,说的是茶能让人保持清醒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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