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林宇……林宇!”陈茂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,声音嘶哑低沉,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与无法言喻的恐惧。他猛地一拳砸在书案上,震得笔架砚台叮当作响,那团墨迹和茶渍混合在一起,更加污秽不堪。“竖子安敢如此!安敢如此羞辱本官!”
这不是警告,这是最赤裸的宣战!是最彻底的蔑视!林宇不仅彻底剿灭了他暗中扶持的鹰嘴崖匪巢,砍下了他爪牙的头颅,更用这种鬼神莫测的手段,将这份血腥的“战利品”直接送到了他的枕畔!这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林宇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!意味着他陈茂自以为隐秘的勾当,在林宇眼中如同儿戏!意味着这堂堂巡抚衙门的森严戒备,在林宇的人面前形同虚设!更意味着,林宇随时可以像取那几个土匪头子和陈贵的头颅一样,取他陈茂的项上人头!
恐惧,如同冰冷的毒蛇,缠绕着他的心脏,越收越紧。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,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。对方不是按常理出牌的官员,不是能用官场规矩和利益交换来制衡的同僚。林宇,更像是一柄出鞘的、染血的利剑,带着一股子不管不顾、无法无天的狠戾!
“来人!”陈茂猛地抬起头,对着门外嘶声喊道,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。
门外值夜的心腹长随闻声,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推门进来,脸色同样苍白:“老…老爷?”
“去!”陈茂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,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桌面,“立刻!马上!去把周师爷、王通判、还有府衙兵马司的张千户给我叫来!就说有十万火急的军情!要快!让他们立刻滚过来!不管睡没睡着!”他的声音尖利,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。
长随吓得一哆嗦,不敢有丝毫迟疑:“是…是!小的这就去!”慌忙退下,脚步声在寂静的回廊里显得格外急促慌乱。
陈茂颓然坐回椅中,双手用力揉搓着发木发胀的太阳穴。不行!绝不能坐以待毙!林宇这是在逼他!逼他狗急跳墙!他必须反击!必须抢在林宇动手之前,将这个无法无天的祸根彻底铲除!
他混乱的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各种念头:弹劾!对!立刻上奏!参他擅杀朝廷命官……不,陈贵只是个管家,身份不够分量。参他私蓄重兵?可新军剿匪是实打实的功绩……参他勾结商贾,侵吞府库?证据呢?蜀江商行账目做得滴水不漏,涂山工坊更是打着军械制造的幌子……
一个个念头升起,又被自己推翻。陈茂第一次感到如此力不从心,以往在蜀中官场翻云覆雨的手段,在林宇这种不按常理出牌、又手握强兵的狠角色面前,似乎都变得苍白无力。更要命的是,林宇掌握了他勾结土匪的铁证!那四颗人头就是无声的威胁!一旦捅破,他陈茂第一个万劫不复!
“怎么办……怎么办……”他焦躁地站起身,在暖阁里来回踱步,如同困兽。锦缎的衣摆扫过冰冷的地砖,发出沙沙的声响,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。
就在陈茂在巡抚衙门的西暖阁里如坐针毡、焦灼踱步的同时,一道融入夜色的青影,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,正无声无息地伏在巡抚衙门最高处——藏书阁那覆盖着厚重琉璃瓦的飞檐阴影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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