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京城的天主堂里点燃玫瑰经烛火,却照不亮那些在寺庙焚香叩首的商贾;我翻译的《圣经》章节混在《四书章句集注》里无人问津,百姓们宁可相信轮回转世,也不愿聆听您独子受难的福音。暴雨冲刷着观象台的汉白玉栏杆,就像泪水模糊了我望向罗马的双眼——究竟要凿穿多少层儒家礼教的石壁,才能让活水般的圣言浸润这片古老的土地?”泪水混着雨水从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,在地板积成小小的水洼,倒映着模糊的圣像。窗外炸雷轰然作响,震得彩窗上的天使翅膀簌簌发抖。
黑暗中,圣像依旧沉默不语,只有烛火在风中摇曳,仿佛在无声地叹息。汤若望就这样跪在地上,久久不愿起身,在忏悔与迷茫中,等待着一丝希望的曙光。
自十字军东征铩羽而归后,罗**廷便将传教作为扩张势力的新手段。所谓的传教事业,本质是披着宗教外衣的军事扩张预演——基督教早已成为武装掠夺的工具,传教士们以《圣经》为诱饵,实则是为后续军事入侵进行文化渗透。十二世纪流传的“约翰长老的国度”传说,恰似精心编造的掠夺宣言——据说在遥远的东方,存在着一个黄金铺地、适合被“拯救”的神秘王国。这个传说历经数百年发酵,与大航海时代掠夺资源、扩张宗教版图的狂热不谋而合,驱使无数传教士怀揣《圣经》与星盘,踏上横跨万顷波涛的征程。他们试图用几百年历史的教义,撼动中国五千年根深蒂固的文明体系,而汤若望们的传教使命,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徒劳无功的文化侵略尝试。
汤若望的甲板记忆里,至今回荡着葡萄牙水手们的号子声。他曾像其他传教士一样,坚信自己是上帝选中的使者,要将福音播撒在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。可当他站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下,望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历法修改稿,望着钦天监官员们质疑的目光,内心的信仰之塔开始出现裂痕。那些在澳门登陆时背诵过千百遍的传教誓词,此刻化作尖锐的拷问:他究竟是在传播真理,还是在用西方的标尺丈量东方的天空?*
寒风卷着细雪扑在窗棂上,将褪色的耶稣受难图吹得簌簌作响。汤若望拢了拢貂皮镶边的缎面棉袍,铜火盆里的炭块噼啪爆开火星,映得他苍白的面容忽明忽暗。自顺治帝驾崩后,钦天监的事务愈发棘手,朝堂上满汉之争的暗流总将他推到风口浪尖。案头堆积的奏折里,尽是礼部官员弹劾传教士“妖言惑众”的折子。
他的目光突然被窗纸上晃动的树影攫住,恍惚间回到七年前在澳门的那个雨夜。葡萄牙商人醉醺醺的话语混着朗姆酒气扑面而来:“
*神父,您该去蜀地看看!*年轻人猛地抓住传教士的银十字架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"大巴山与秦岭像两道铁闸,将朝廷的王法与教化死死锁住。岷江两岸的苗寨里,巫师披着染血的兽皮跳神,火把映得那些傩戏面具狰狞如恶鬼;大凉山的彝乡中,毕摩摇响铜铃诵经,祭坛上供奉的祖灵牌位比教堂钟楼还要高大。"他突然压低声音,眼中闪烁狂热的光,"听说他们的神谕刻在岩壁上,比《圣经》更早千年!那些蒙昧的灵魂正困在黑暗里,只有上帝的福音才能劈开迷雾,让他们跪在圣像下得到真正的救赎!"”
火漆封印的羊皮舆图在掌心发出轻微脆响,汤若望蘸着灯油抹平褶皱,“成都府”三个朱砂字在跳动的光晕里忽隐忽现。川西盆地的轮廓渐渐化作真实的图景——岷江裹挟着冰雪融水奔涌而下,云雾中的青城山顶飘着经幡,而在某片向阳的坡地上,哥特式尖顶正缓缓刺破低垂的云层,管风琴声与羌笛的呜咽奇妙地交织在一起。
“或许这就是主的指引。”他用食指轻轻摩挲地图上的都江堰,那里不仅是李冰治水的奇迹,更可能成为上帝恩泽浸润华夏的新起点。当蜡烛即将燃尽时,案头已多了封写给罗**廷的密信,信笺上的墨迹在寒意中凝结成冰棱,却掩不住字里行间重新燃起的热忱。
窗外的雪愈发紧了,传教士裹紧长袍走向书房,他要立刻着手准备入蜀的行装。殊不知此刻在成都府的某处深宅里,几卷写满西洋星象的密函正被人用火漆封印,即将沿着茶马古道,送往京城某个神秘的府邸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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