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费力地爬上空无一人的戏台,钻到后台堆放杂物的角落。那里堆着一些早已腐烂发霉的稻草、破损的布景板和一些看不出原样的废弃物。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。他顾不了那么多,像只寻找庇护的小动物,拼命地往稻草堆深处钻去,试图用那点可怜的、同样冰冷的稻草包裹住自己,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。
就在他冻得牙齿咯咯作响,意识因为寒冷和饥饿而逐渐模糊之际,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哼哧哼哧的喘气声由远及近。伴随着一股浓烈的劣质烟草和汗液混合的气味,一个身影来到了戏台后面,似乎是来小解的。
来者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,身材不高,却颇为粗壮,穿着一件油光发亮、满是污渍的旧棉袍,外面胡乱罩了件看不出颜色的坎肩。他脸色黑红,皱纹深刻得像刀刻一般,下巴上留着杂乱的花白短须,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,透着久经世故的精明和一种底层艺人特有的、略带疲惫的豁达。他是附近一个草台戏班“庆喜班”的班主,人称老沈头。庆喜班刚在这个小镇演完一场,收拾家伙准备连夜赶往下一个码头,他是绕到戏台后头来行个方便的。
老沈头解完手,系着裤腰带,正准备转身离开,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那堆微微颤动的稻草。他皱了皱眉,以为是野狗或什么小畜生,骂骂咧咧地嘀咕了一句:“娘的,这破地方还有活物?”他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短木棍,小心地走上前,用棍子拨了拨那堆稻草。
稻草散开,露出的却不是野兽,而是一个蜷缩成一团、浑身脏污、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孩子。
老沈头吓了一跳,往后跳开半步,定睛一看,才认出那是个活生生的人。孩子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坏了,猛地抬起头,露出一张污秽的小脸和那双因为极度惊恐而睁得溜圆的眼睛。那眼睛里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和戒备,像一只被陷阱夹住、濒临绝望的小兽,但在那恐惧的最深处,却又隐隐闪烁着一丝不肯熄灭的、极其微弱的倔强火光。
老沈头走南闯北几十年,什么样的人没见过?乞丐、流民、孤儿…他见得多了,心肠早已被生活磨得有些硬了。但眼前这个孩子,那副惨状,尤其是那双眼睛里的神采,却莫名地戳了他心窝子一下。这孩子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,骨瘦如柴,冻得嘴唇发紫,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,但那骨架眉眼,依稀能看出是个清秀的坯子,不像那些天生的痴傻或猥琐之徒。
他扔掉了木棍,蹲下身来,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凶恶。他从怀里摸索了半天,掏出了半块自己当干粮的、冻得硬邦邦的玉米面窝头,递到那孩子面前,嗓音因为常年唱戏和抽烟而显得异常沙哑粗糙,却刻意放缓和了些:
“喂,小子…哪儿来的?咋窝在这鬼地方等死呢?”
陈浩死死地盯着那半块窝头,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“咕咚”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,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渴望,但身体却因为恐惧而向后缩了缩,不敢立刻去接。他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男人,判断着是危险还是……机遇?
老沈头看他那样,叹了口气,把窝头又往前递了递:“吃吧,毒不死你。看你这怂样,几天没吃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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