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3章:深夜的回信
秋意渐浓,姜家坳的白天在抢收的忙碌中飞逝。金黄的稻浪被割倒,田埂上堆起沉甸甸的谷垛,空气中弥漫着新稻和泥土的混合气息。徐瀚飞和所有村民一样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高强度、重复性的劳作几乎占据了他所有清醒的时间。汗水浸透旧衫,腰背因长时间弯腰而酸痛僵硬,手掌的老茧又厚了一层。这种身体的极度疲惫,某种程度上麻木了神经,让他暂时无暇去细品那份自车站分别后便盘踞心头的空落与涩意。
然而,每当夜幕降临,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那间寂静的小屋,独自面对一盏孤灯、四壁清冷时,白日被压抑的思绪便如潮水般涌上。车站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,车窗内那双含泪回望的眼睛,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海里。思念,如同暗夜中滋生的藤蔓,悄无声息地缠绕心房,越收越紧。
这天傍晚,收工比平日稍早。徐瀚飞在井边冲掉满身的泥汗,草草吃过晚饭,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。他点亮桌上的煤油灯,豆大的火苗跳动起来,驱散一隅黑暗,却也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,投在斑驳的土墙上,更显孤寂。他习惯性地坐在桌前,目光落在枕头边那几本凌霜送的书上,怔怔出神。已经过去好些天了,她应该早已到校了吧?一路可还顺利?新的学期……她是否适应?
就在这时,院门外传来生产队会计姜老五的声音:“小徐!有你的信!省城来的!”
徐瀚飞的心猛地一跳,几乎是从凳子上弹了起来,动作快得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。他深吸一口气,稳住有些急促的呼吸,才快步走过去拉开院门。
姜老五站在门外,手里捏着一个白色的信封,脸上带着善意的、略带好奇的笑容:“喏,你的信。还是大学生写来的呢!”他将信递过来。
“谢谢五叔。”徐瀚飞低声道谢,接过那封信。指尖触碰到纸张的瞬间,竟有些微的颤抖。信封上,是凌霜那清秀而有力的字迹,写着“姜家坳生产队转徐瀚飞同志收”。落款是省城大学的地址。
姜老五又调侃了两句,无非是“大学生还没忘了你”之类,便转身走了。徐瀚飞紧紧攥着那封信,像是握着一块灼热的炭,又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。他迅速关上门,背靠着门板,在昏暗的光线下,急切地、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撕开了信封封口。
抽出信纸,展开。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,带着淡淡的墨水清香。他坐到桌前,将煤油灯挪近些,几乎是屏住呼吸,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。
凌霜的信很长,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。她描述着校园的生活:明亮的图书馆,藏书如海;有趣的社团活动,同学们朝气蓬勃;博学的教授,讲课引人入胜。笔触间充满了对新学期的新奇与兴奋,也隐约透露出对陌生环境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。她写到宿舍姐妹的趣事,写到新开的课程,甚至写到一位教授在课堂上提到的、关于农村经济发展的某个观点,觉得或许对姜家坳有启发。
徐瀚飞贪婪地读着,仿佛透过这些文字,看到了一个与他此刻所处的寂静山村截然不同的、鲜活而充满活力的世界。那个世界,是他曾经熟悉并本该属于的,如今却已遥不可及。然而,奇怪的是,他心中涌起的并非酸楚或嫉妒,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……欣慰与牵挂。她就像一只羽翼渐丰的鸟儿,终于飞向了更广阔的天空,他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。
第103章:深夜的回信
当读到“这里的桂花开了,香气很像姜家坳后山的野桂。你一切可好?”时,他的手指微微收紧,指节泛白。她记得,她竟然记得后山那几株不起眼的野桂。一股强烈的、混合着酸涩与温暖的激流,猛地冲撞着他的胸腔。她不仅在拥抱新生活,还在用她的方式,与他分享着点滴,维系着那份看不见的纽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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