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有大白话还不够,张继的诗里还藏着个“大招”——意境。他写的景里,全是他的情,你读景的时候,不知不觉就跟着他的情绪走了,好像你也站在他身边,跟他一起看月亮、听钟声、叹乱世。

        从《枫桥夜泊》说起,“江枫渔火对愁眠”这一句,是意境的“神来之笔”。“江枫”是江边的枫树,黑乎乎的影子;“渔火”是渔船上的灯,一点一点的,在水里晃悠。这俩景物搁平时,就是“江边有树有灯”,没啥特别的。可张继加了个“对愁眠”,一切就变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当时的处境:安史之乱,他逃难到江南,坐在小船上,没家可回,没官可做,连明天去哪都不知道。他睡不着,躺在船板上,看着江边的枫树,黑乎乎的,像他心里的愁;看着渔船上的灯,暖乎乎的,可那暖不是他的,是别人的。所以“江枫”和“渔火”不是“风景”,是他的“愁”的“陪衬”——树也愁,灯也愁,连夜里的风都愁,最后都对着他这个“愁眠”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更绝的是后两句“姑苏城外寒山寺,夜半钟声到客船”。本来夜是静的,乌鸦叫过之后,更静了,他心里的愁也跟着“沉”下来。可突然,寒山寺的钟声“当——当——”地飘过来,打破了寂静。这钟声不是“热闹”,是“更静”——越安静,钟声越清楚;钟声越清楚,他心里的愁越重。

        半夜里,四下没人,就你一个人在船上,突然听见远处的钟声,人们会想啥?会想家里人,会想以前的日子,会想这乱世啥时候是个头。张继没写“我好愁”,就写了“钟声到客船”,读着,像那钟声敲在你心上,跟着他一起愁。

        再看《晚次淮阳》里的“候馆临秋水,郊扉掩暮山”。“候馆”就是路边的客栈,“秋水”就是秋天的江水,“郊扉”就是乡下的门,“暮山”就是傍晚的山。你看这景:客栈靠着秋水,江水冷冷的;乡下的门到了傍晚就关得严严实实,背后是黑乎乎的山。没写“我孤独”,没写“我害怕”,你能感觉到——乱世里,赶路的人不敢多待,客栈冷冷清清;老百姓怕坏人,天一黑就关门。这“景”里藏着的,是乱世里所有人的“不安”,张继把这份“不安”藏在山水里,让你自己品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有《宿白马寺》:“白马驮经事已空,断碑残刹见遗踪。萧萧茅屋秋风起,一夜雨声羁思浓。”白马寺是佛教圣地,以前有白马驮经的盛事,现在呢?“事已空”“断碑残刹”,只剩一堆破碑和旧寺庙。夜里住在这里,秋风刮着茅屋,下了一整夜的雨,他的“羁思”(赶路的愁绪)就越来越浓。他写的是白马寺的“破”,藏的是他对“盛世不再”的叹——以前的繁华都没了,现在只剩风雨和愁绪。

        张继的意境,不是“为了造景而造景”,是“景随情变”。他高兴的时候,景里就带点暖;他愁的时候,景里就带点冷;他心疼老百姓的时候,景里就带点苦。他不直接说“我怎么了”,而是把情绪“装”进景物里,让你读景的时候,不知不觉就“陷”进他的情绪里——这就是“情景交融”的厉害,比直白地喊“我好愁”,要深一百倍。

        风骨:“有道者风”——一半是儒家的热,一半是道家的冷

        前面说张继的诗“质朴”“有意境”,最让他的诗“立起来”的,是里面藏着的“风骨”——高仲武在《中兴间气集》里说他的诗“不雕而自饰,丰姿清迥,有道者风”。啥是“有道者风”?就是他的诗里,既有儒家“想救天下”的热乎心,又有道家“不跟世俗掺和”的冷骨头,俩放一起,就成了他独一份的“风骨”。

        第152章张继的诗风:不玩花架子掏真心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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