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,天刚蒙蒙亮,洛阳城南的洛水码头就热闹起来。王起订的画舫泊在岸边,船身刷着朱红漆,船舷上画着“洛神凌波”的图案,舱顶挂着米白色的幔帐,风一吹就轻轻晃。白居易坐着小轿来的时候,刘禹锡已经带着两个门生在船上等了,正指挥着仆人摆几案。
“乐天兄来了!快上船!”刘禹锡伸手去扶,白居易摆了摆手:“不用扶,我还走得动!”他踩着跳板上船,舱里已经收拾得妥妥帖帖:靠窗摆了三张紫檀木桌,桌上铺着浅绿的绫罗桌布,笔墨纸砚都用锦盒装着,旁边还放着几碟蜜饯——有杏仁、核桃,还有寒食节特有的麦芽糖。
等王起带着门生赶来,人就齐了。画舫缓缓驶离码头,船夫撑着长篙,拨开洛水的绿波,溅起的水花沾在船板上,凉丝丝的。王起站在船头,望着两岸的风光,忽然说:“今儿是上巳节,按老规矩得祓禊祈福。咱们虽在船上,也不能少了这仪式。”
说着就喊仆人端来铜盆,盆里盛着洛水,还撒了些刚摘的桃花瓣和柳丝。三人并排站在船头,刘禹锡先拿起一撮花瓣,蘸了点水,轻轻洒在白居易肩上,嘴里念:“祓除不祥,岁岁安康!”白居易也拿起柳丝,蘸水洒在王起身上:“愿君顺遂,诗酒常伴!”王起最后洒向刘禹锡:“愿咱们仨,年年有今日,岁岁有今朝!”门生们在旁边看着,也跟着拍手,连船夫都笑着喊:“三位先生说得好!”
第111章会昌春连宴:诗酒里的双节狂欢
唐武宗会昌元年的春天,洛阳城像是被揉进了一捧温软的阳光里。风里裹着刚抽芽的柳丝味儿,混着街角卖青团的甜香,吹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时,连墙角的砖缝都冒出了嫩黄的草尖。
寒食节刚过,家家户户屋檐下还挂着没烧完的柳枝,上巳节的布幡就飘了起来——两个节凑在一块儿,连洛阳城里的老伙计们都觉得,这春气里比往年多了几分热闹劲儿。
70岁的白居易拄着那根雕了竹纹的拐杖,站在自家花园的秋千架旁。秋千绳是新换的粗麻绳,裹着一层软布,他那刚满六岁的小孙女正抓着绳子荡得老高,粉扑扑的脸蛋儿映着旁边半开的牡丹花苞,笑声脆得像檐角的铜铃。“慢点儿!别摔着!”白居易笑着喊,声音里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温和,手指不自觉地跟着孙女的动作轻轻晃。
“乐天兄!在家享天伦之乐呢?”门口传来一声爽朗的招呼,带着点江南口音。白居易回头一瞧,眼睛立马亮了——刘禹锡穿着件月白绫罗衫,袖口还沾着点旅途的尘土,手里拎着个青布酒壶,壶嘴儿上塞着颗红绒球;他身边跟着的王起,一身藏青官袍衬得人精神,腰间挂着金鱼袋,手里也提了个锦盒,不用问,准是好酒。
“哎哟!梦得、仲举,你们可算来了!”白居易赶紧拄着拐杖迎上去,伸手就去拍刘禹锡的胳膊,“你这苏州刺史当得怎么样?我前儿还收到你寄来的洞庭春茶,刚泡上,正想没人陪我喝呢!”刘禹锡哈哈笑,把酒壶往石桌上一放:“可不是嘛!刚从苏州卸任回洛阳,行李还没unpack好,就听说仲举路过这儿,立马拉着他来蹭你家的茶!”
王起也跟着笑,把锦盒递过去:“乐天兄,这是长安带来的桑落酒,去年冬天酿的,特意给你捎了一坛。前儿在吏部当值,还跟人念叨呢,说好久没跟你们俩联句了。”三人说说笑笑进了书房,窗台上摆着几盆兰草,案头摊着白居易没写完的诗稿,砚台里的墨还冒着热气。
仆人很快端来茶盏,是邢窑产的白瓷杯,杯沿描着细巧的青花纹。茶汤碧绿透亮,浮着几缕茶叶尖——正是刘禹锡寄来的洞庭春。刘禹锡端起来先凑到鼻尖闻了闻,眯着眼叹:“嘿!还是你泡得好!我在苏州自己泡,总少点味儿,合着这茶就得配你家的山泉水!”白居易摆摆手:“你别夸我,是你茶好。去年顾渚山的紫笋茶我也尝了,论清甜,还得是你这洞庭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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