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把钱倒在桌上数了三遍:第一遍用手指点,每张钱都要捏实了,怕漏数;

        第二遍用铅笔在纸上划勾,十块的画“○”,五块的画“△”,钢镚按“十个一摞”摆好;最后一遍连钢镚都挨个摞起来,数到“五百”时,他长长舒了口气——不多不少,正好五百块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五百块是他和笑笑省了整整三个月的活命钱:早餐他从来舍不得买五毛钱一根的油条,每天揣两个两毛钱的馒头,揣在怀里捂热,就着公共水龙头的凉水咽下去,喉咙里总泛着点凉丝丝的疼;

        笑笑的铅笔用到只剩两厘米长,他就找了截小木棍,用橡皮把铅笔头绑在上面,笑笑握在手里硌得慌,却从来没说过疼,作业本正面写完写反面,连老师发的练习纸边角都要裁下来当草稿;

        夏天再热,气温飙到三十多度,他都没给笑笑买过一毛钱的冰棍,渴了就去公共水龙头接凉水,倒在旧搪瓷杯里,晾温了给笑笑喝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把钱分成两摞:四百四十块用红纸包着——这是赵经理要求的首月租金(一百二)加押金(三百二),一分都不能少。

        红纸是上次邻居结婚时送的,他一直没舍得用;剩下的六十块折成小方块,塞进内兜最里层,指腹反复蹭着纸币上的“工人头像”纹路,心里默念:

        万一签合同时要补上个月的水电费,或者路上买点东西,这点钱就是救命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明天单独去签合同,不叫王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对着笔记本轻声说,笔尖在“单独”两个字下面画了道横线,墨痕都晕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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