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夫人住的颐福堂,是府里最清净的地方。”张嬷嬷忽然开口,声音平板,像在念规矩,“前院是待客、理事的地儿,后院是夫人的卧房和佛堂。夫人每日卯时起,先去佛堂礼佛半个时辰,再回前院理事。除了老爷和几位管事,没人敢在后院喧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潘金莲默默记在心里——这话是提醒,也是警告,让她知道颐福堂的规矩有多严,吴月娘的威严有多重。

        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,终于到了颐福堂。这院落不大,却透着一股沉淀下来的大气:院墙是用青灰色的bricks砌的,没有任何雕花,却磨得光滑;院门是两扇厚重的木门,门上挂着一块匾额,写着“颐福堂”三个大字,是用隶书刻的,笔力沉稳,没有鎏金,却透着一股古朴的威严。

        进了院门,迎面是一方小小的天井,天井中央放着一个青石鱼缸,里面养着几尾红色的锦鲤,慢悠悠地游着,打破了些许肃穆。正厅的门敞开着,里面隐约传来轻微的品茶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姨娘请进。”张嬷嬷侧身让开,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
        潘金莲深吸一口气,抬脚走进正厅。厅内的光线有些暗,是因为窗棂上糊的是双层的宣纸,透着柔和的光。正中央摆着一张紫檀木雕花主位,椅子的扶手上雕着“福寿绵长”的纹样,打磨得光滑如玉;主位后面挂着一幅中堂画,画的是“松鹤延年”,是前朝名家的手笔,装裱得极为精致;主位两侧各放着四张绣墩,绣墩上的垫子是深紫色的,绣着暗纹的缠枝莲。

        吴月娘就坐在那张紫檀木主位上。她今日穿了一身暗红色的绣金云纹常服,暗红色不张扬,却透着贵气;云纹是用极细的金线绣的,只有在光线好的地方才能看出光泽,不仔细看,几乎以为是纯色;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没有任何碎发,戴着一套翡翠头面——翡翠的颜色是上等的“老坑绿”,水头极好,在柔和的光线下泛着莹润的光泽,一支翡翠步摇插在发髻中央,步摇上的珠子是东珠,只有米粒大小,却圆润饱满,随着她的动作,轻轻晃动,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手里端着一个紫砂茶杯,杯盖轻轻拨弄着茶沫,动作缓慢而优雅,仿佛那杯茶里藏着天大的学问。听到脚步声,她没有立刻抬头,依旧专注地看着杯中的茶叶,直到茶叶缓缓沉底,才缓缓抬起眼。

        潘金莲赶紧上前三步,双腿屈膝,双手交叠放在身侧,行了个标准的蹲礼:“金莲给夫人请安,夫人吉祥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足够清晰,没有一丝颤抖——她知道,此刻哪怕露出一点慌乱,都会被吴月娘看在眼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吴月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那目光不锐利,却像深潭,能看透人心底的想法。她没有立刻让潘金莲起身,只是静静地看着,看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,才缓缓开口:“起来吧,坐。”她指了指主位右侧第一个绣墩,声音平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谢夫人。”潘金莲站起身,走到绣墩旁,轻轻坐下——只坐了半个屁股,脊背挺得笔直,双手放在膝盖上,手指微微蜷缩,眼睛垂着,看着自己的鞋尖,不敢与吴月娘对视。绣墩上的垫子很软,却硌得她坐骨生疼,比在武家坐的硬板凳还难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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