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走到床前,把赵府的粗布衣拿出来——衣服叠得整齐,是赵府丫鬟叠的,针脚都对齐了。他盯着衣服看了半晌,心里又愧又乱,抓起衣服就往床底下的箱笼里塞,塞得很深,还压上了几件旧棉衣,像是要把昨夜的记忆全埋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箱笼是爹留下的,木头都裂了缝,锁早就坏了,用根麻绳系着。他系麻绳的时候,手指碰到了箱底的一把旧刀——是爹当年砍柴用的,锈迹斑斑。他想起爹常说的“做人要坦荡”,心里更不是滋味,狠狠捶了一下箱笼,箱笼发出“咚咚”的闷响,震得上面的灰尘往下掉。

        额角的伤口又开始疼,他从桌上拿起那袋剩了小半的金疮药,打开纸包,里面的药粉已经潮了,结成了小疙瘩。他用手指捏了点,往伤口上撒,药粉碰到伤口,疼得他龇牙咧嘴,眼泪都快出来了——不是因为疼,是因为委屈,是因为羞耻,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堆烂摊子。

        而主屋里的潘金莲,在武松关上门的瞬间,脸上的平淡就碎了。她把粥碗重重放在灶台上,碗里的凉粥溅出来,洒在灶台上的黑灰里,像一朵难看的白花。她盯着灶台上的破铁锅,锅底的烟垢厚得能刮下来,心里的怨毒像野草一样疯长。

        武松在撒谎。他昨夜一定去了什么地方,遇到了什么人,不然不会伤得那么重,不会换了衣服,更不会那么慌乱。还有郓哥,还有武大郎,还有那碗下了药的酒……所有的事都拧在一起,像一团乱麻,绕得她心口发疼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走到窗边,推开一条缝,看着外面的街道。街上已经有了行人,卖菜的王婶挑着担子走过,担子上的青菜沾着露水,王婶一边走一边喊:“新鲜的青菜,一文钱一把!”挑水的李大叔扛着水桶,脚步匆匆,水桶晃悠着,水洒在地上,留下一串湿痕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些寻常的烟火气,此刻却让她觉得窒息。她不想待在这破院子里,不想看着武大郎的炊饼担子,不想闻着灶台上的油烟味。她需要透口气,哪怕只是站在门口,看看外面的天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捋了捋鬓边的碎发——昨夜没睡好,头发有点乱,用一根木簪别着,木簪是武大郎去年给她买的,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“平安”二字。她走到院门口,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,倚在门框上,目光空茫地望着街道尽头。

        阳光有点晃眼,她微微眯起眼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。风一吹,鬓边的碎发飘起来,蹭在脸颊上,有点痒。她下意识地攥着衣角,粗布的衣角磨得手指发疼,可她没松手——这动作能让她稍微平静点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脸色还有点苍白,是昨夜折腾的,眼下有淡淡的青影,却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。荆钗布裙,没涂脂粉,可皮肤是天生的细腻,眉眼是天生的妩媚,哪怕只是倚在破门框上,也像株被风雨打蔫了的海棠,憔悴里透着难掩的艳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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