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下最要紧的,是先稳住局面。硬碰硬绝非上策,只会把事情推向更糟的境地。他得先虚与委蛇,让那潘氏放松警惕,同时,必须尽快让大哥回家!有大哥在场,那妇人总不至于太过放肆。而且,有些话,他得私下跟大哥说清楚,提醒他别被那妇人的花言巧语蒙骗。

        计议已定,武松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。他动作依旧沉稳有力,只是起身时,床板发出了“吱呀”一声响,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。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,走到窗边,推开一条缝——外面的薄雾更浓了,巷子里还没人走动,只有远处传来几声鸡叫,清亮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走到角落里,拿起搭在木架上的赭色公服。公服是县衙发的,布料不算好,但浆洗得很干净,领口和袖口都被他用针线缝补过,针脚算不上细密,却很整齐。他穿上公服,又拿起放在桌角的佩刀——这刀是他当年打虎后,阳谷县县令赏赐的,刀鞘是黑色的,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,刀柄用麻绳缠了,握在手里很趁手。他把刀系在腰间,又整理了一下衣襟,确保自己看起来依旧是那个威严、沉稳的武都头。

        推开厢房的房门,清晨的冷空气瞬间涌入肺腑,带着薄雾的湿气,稍稍驱散了心中的郁结。他深吸一口气,空气中还带着灶房飘来的柴火味——大哥已经起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果然,灶房里传来了“砰砰”的揉面声。武松走过去,只见武大郎正佝偻着身子,在灶台前忙碌。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,袖口卷得很高,露出的小臂上沾了些面粉,正用力地揉着面团。灶膛里的柴火正旺,火苗舔着锅底,映得他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。旁边的案板上,已经摆好了几个揉好的面团,用湿布盖着,旁边还有一碗调好的芝麻馅——是大哥知道他爱吃甜的,特意做的甜炊饼。

        听到脚步声,武大郎回过头,看到是武松,脸上立刻挤出一丝局促不安的笑,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,搓了搓手上的面粉,讷讷地说:“二……二弟,起来了?早……早食马上就好,我这就把炊饼放进锅里,很快就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武松的目光扫过兄长微红的眼眶——显然昨夜也没睡好,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,以及他小心翼翼的神情,心里又是一涩。他点点头,语气刻意放缓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冰冷:“有劳大哥。不用急,我今日去县衙点卯,还来得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瞥向主屋——主屋的房门紧闭着,门帘也拉得严严实实,那潘氏似乎还未起身。他心里冷笑,这妇人倒是睡得安稳,昨夜说了那样的话,竟还有心思赖床。

        兄弟二人沉默地站在灶房里,只有柴火燃烧的“噼啪”声和武大郎揉面的“砰砰”声。武大郎显然还在为昨夜的事愧疚,几次想开口跟武松说话,嘴唇动了动,却又把话咽了回去,只是偶尔偷偷觑着弟弟的脸色,见武松面无表情,心里更慌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很快,锅里的炊饼熟了。武大郎用铲子把炊饼铲出来,放在一个粗瓷盘里,又盛了两碗稀粥——稀粥熬得很稠,里面还放了几粒红豆,是他特意给武松加的。“二弟,快吃吧,炊饼还热着,配着稀粥正好。”他把盘子和碗推到武松面前,自己则拿起一个没放馅的咸炊饼,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武松拿起一个甜炊饼,咬了一口——外皮酥脆,里面的芝麻馅又甜又香,还是小时候的味道。可他却没什么胃口,只慢慢嚼着,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怎么跟大哥说,才能让他早点回家,又不引起那潘氏的怀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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