鹰嘴崖的血腥气尚未被山风吹散,焦土与硝烟混杂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。林宇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铁锤,砸碎了陈贵最后一丝侥幸。他被两名铁塔般的亲兵拖死狗般拖向山寨深处,喉咙里只能发出“嗬嗬”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声响,裤裆湿透,留下一条蜿蜒的污迹。柳如烟的身影紧随其后,青衫在残破的山寨背景里,显得格外孤峭清冷。
聚义堂前,林宇负手而立,玄色披风在渐起的山风中猎猎作响,下摆的金线云纹在晨光下流转着冷硬的光泽。他目光沉静,如同深潭,投向西南方层峦叠嶂之后那片权力与阴谋盘踞的城池——成都府。赵猛站在他身后半步,胸膛依旧起伏,额角的青筋虽已平复,但那双虎目里燃烧的怒火并未熄灭,只是被强行摁进了冰冷的理智熔炉之中,淬炼出更深的恨意与不甘。
“大人……”赵猛的声音带着战斗后的沙哑,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急切,“难道……就真这样放过那狗官陈茂?只送几个人头……这……太便宜他了!”他握紧了拳头,指节捏得发白,仿佛那拳头下一刻就要砸向成都府的方向。
“放过?”林宇的声音不高,却像冰冷的金属刮过石板,“赵猛,记住,猛虎扑兔,亦用全力。但扑向毒蛇盘踞的洞穴,贸然伸爪,只会被毒牙反噬。”
他缓缓转过身,目光落在赵猛因愤怒而紧绷的脸上,深邃的眼眸里是洞悉一切的冷静:“陈茂是朝廷钦封的封疆大吏,他的背后,站着的是盘根错节的蜀中官场,甚至可能牵扯到京城的某些影子。杀他一人容易,一刀足以。但杀了他之后呢?擅杀巡抚,形同**!顷刻间,我们就会从剿匪功臣,变成朝廷叛逆。蜀江商行会被查封,涂山工坊会被捣毁,这三千新军……将成为流寇,被各地官兵围剿!我们所有的努力,所有的根基,都将付之一炬,灰飞烟灭!”
每一个字,都像重锤敲在赵猛的心上。他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层后怕的冷汗和深沉的凝重取代。他并非莽夫,只是被血仇冲昏了头脑。此刻,林宇冰冷的话语如同兜头浇下的冰水,让他瞬间清醒,看清了那看似唾手可得的复仇背后,是何等恐怖的万丈深渊。
“那……难道就任由他逍遥?”赵猛的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不甘的苦涩。
“逍遥?”林宇嘴角勾起一丝极冷、极淡的弧度,如同刀锋上掠过的一线寒光,“这四颗人头,就是悬在他头顶的铡刀,是扎在他心头的毒刺。它会日夜折磨他,让他寝食难安,让他明白,他所有的阴谋勾当,已不再是秘密。他勾结土匪的罪证,就在我手中!这无声的警告,比千军万马兵临城下,更能让他肝胆俱裂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这片刚刚经历血与火的废墟,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:“传令全军,即刻拔营!返回重庆府大营!重伤百姓及老弱俘虏,按先前安排,由张副将护送至涂山工坊,妥善安置医治!其余人等,整肃装备,轻伤者亦随队行军!此战缴获之土匪兵器、粮秣、金银细软,登记造册,全部押运回营!”
“是!”赵猛猛地抱拳,胸中那股被压抑的怒火,此刻转化为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和必须执行的铁律。他转身,大步走向正在清理战场的新军士兵,洪亮而带着硝烟气息的号令声瞬间响彻鹰嘴崖:
“全军听令——!拔营!返程——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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