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猛的枪托重重磕在石狮嘴上,惊飞半片残破的"税"字匾额。碎木片打着旋儿落下,他趁机扯开一名刺客的衣襟,五穗绕钱的刺绣在阳光下格外刺眼:"诸君看这贼纹,本是应天府官田佃户标记,却被苏府篡改为私田符号。"
他指向枪兵手中的五瓣梅花盾,盾牌边缘刻着细密的小字:"此盾按《神器谱》''五瓣梅花阵''打造,生牛皮蒙包铁,可挡弩箭、抗火攻。"抽出腰间佩刀,正是三年前在辽东战场缴获的鞑子弯刀,刀刃仍有缺口——那是与女真勇士血战时留下的印记。
刀盾相击,火星四溅。盾牌仅留浅白刀痕,刀刃却崩掉三枚齿口。赵猛朗声道:"苏府的烟饼能迷眼,却迷不了俺们的准头;他们的短刀能杀人,却杀不破军器局的甲盾。这不是俺赵某人的本事,是皇上新政的底气,是应天府尹衙门的决心!"
虎娃突然挣脱张大叔,举着碎银跑上前,袖口补丁下的卖身契边角随风飘动:"赵大人,这银锭上的''苏记''暗纹......"
赵猛蹲下身,枪管的温热透过粗布传来,恍若母亲哄孩子时的掌心温度:"记住这铁家伙的模样,它比苏府的算盘快,比他们的刀刃利。看见铳口的火绳没?这是应天府尹亲自过问,军器局按《神器谱》逐寸校验的。"他握住虎娃的小手,轻触枪管上的防滑刻纹,"这些纹路不是花巧,是工匠们怕手滑误事,一锤一锤凿出来的菱形纹。"
当硝烟散尽,老盐工王老汉佝偻着背走近,断指的手在空气中悬了又悬,终于轻轻触碰枪管,仿佛在触碰阔别多年的老友:"赵大人,俺儿子去年被苏府砍了手指,扔进江里......"他浑浊的眼睛突然清亮,"有这铁家伙在,俺缴的税,总不会再变成他们的私盐吧?"
赵猛将铳托杵在青石板上,发出沉闷的回响,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上:"鲁密铳的弹丸,护的是《大明会典》里的法理——"他指向税银兑换处的木栏,那里贴着新换的黄榜,"黄册上的每个名字,都是皇上亲批的良民;火绳的火光,照的是隐田下的冤魂——"转向被押解的刺客,"他们抢田夺税的账,都记在新军的账册里,迟早要连本带利讨回来!"
远处江面传来三声炮响,陈墨的伏兵船队扬起"税"字大旗,白帆上的朱砂印在阳光下清晰可见。赵猛指向船队:"看见没?二十四支铳,二十四艘船,都是应天府尹衙门的眼睛。从今日起,税银兑换处的门槛,便是你们的田界;铳口的火光,便是你们的界碑。苏府敢在田契上盖假印,俺们就在他们的私盐船上盖弹孔!"
虎娃突然举起自制的木枪,仿照铳兵的姿势端在胸前,不小心被青石板绊倒。赵猛笑着扶起孩子,发现他木枪上歪歪扭扭刻着"税卫"二字。阳光穿过鲁密铳的"龙头轨"装置,在地上投下清晰的几何阴影,这不是什么神秘符号,而是明代工匠用尺子和圆规反复测算的结晶,是新政落地的第一块基石。
暮色初合时,衙前的灯笼亮起,映得"税卫"火漆印通红。赵猛抚摸着铳身上"保民为先"的铭文,想起军器局老匠人的话:"俺们打了一辈子兵器,从前给官军打刀,是为了杀人;如今给税卫打铳,是为了救人。"此刻,二十四支鲁密铳在衙前列成方阵,火绳虽已熄灭,但余温尚存——就像百姓心中刚燃起的希望,虽微小,却坚定。
老学究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本《神器谱》,封面已磨得发亮:"赵大人,此书中说''火器者,仁器也,非好战也,以战止战'',正是今日之谓啊!"
赵猛点头,望向渐暗的天际。他知道,这场火器威慑不过是开端。苏府的隐田仍在蚕食百姓的土地,顶名户的卖身契还在盐船上漂流,但至少,当二十四支鲁密铳的火光同时亮起,当百姓们看见火绳燃烧的红与"税卫"火漆的红交相辉映,他们终于相信:这一次,朝廷的新政不再是墙上的告示,而是握在手中的钢铁,是照破隐田的火光,是让断指的血不再白流的希望。
当第一颗星子爬上檐角,虎娃抱着木枪在张大叔怀里睡去,嘴角还挂着笑。赵猛知道,孩子梦见了什么——梦见舅舅的断指不再疼痛,梦见自家的田契上不再有"苏记"的印戳,梦见鲁密铳的火光,照亮了每一块被强占的田界,照亮了每一个顶名户的真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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