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船去荆楚的时候,江面宽得看不到边,水和天混在一块儿,灰茫茫的,连鸟都看不见。船老大摇着橹,哼着楚地的小调,调子慢悠悠的,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愁。
陈子昂靠在船舷上,看着远处的山,那山在雾里若隐若现,像画儿似的——“江流天地外,山色有无中”,这话他没说出口,可心里却堵得慌。
他看见江边有个渔民,驾着小渔船,撒了好几次网,都空着手收上来。渔民蹲在船头,抓着头发叹气,脸皱得像个核桃。
他还看见江边的村落里,有个老妇人在哭,手里攥着件破衣裳,旁边的孩子饿得直哭——这就是他要守护的“大唐”?一边是宫里的歌舞升平,一边是百姓的颠沛流离;一边是文坛的浮靡虚华,一边是人间的满目疮痍。
这船越往南走,他离长安就越远,离想做的事也越远。一个想补文明裂缝的人,却被推到了裂缝外面,那种憋屈,比挨打还难受。
再后来,他就被流放到岭南了。那地方可不是好待的,瘴气裹着潮气,早上起来,整个村子都泡在雾里。衣服从来没干过,贴在身上,痒得人难受。脚底板磨出的泡破了又起,走一步疼一下,血把草鞋都染红了。
晚上住在驿站里,能听见远处的军鼓声,断断续续的,像在提醒他:边境还在打仗,大唐的麻烦还没断。他躺在硬板床上,摸出怀里的书,借着油灯的光看。
那是本《诗经》,翻到《小雅·采薇》那页,纸都黄了。“采薇采薇,薇亦作止。曰归曰归,岁亦莫止”,他小声念着,就红了眼。
“采薇”是啥?是伯夷、叔齐不食周粟,在首阳山采野菜充饥的故事。他们守着自己的道义,宁可饿死也不妥协。他觉得就像那俩人,抱着点念想,却连念想都快抱不住了。
以前他也想过“仰天大笑出门去”,现在呢?只能“念此私自愧,长歌怀采薇”——对着野菜叹气,对着黑夜发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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