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维贴在门上,声音发抖:“我在呢,九娘,我在呢!你撑住,咱们还要看孩子长大呢!”
里面的惨叫声停了,只剩下稳婆的惊呼声。王维心里一沉,推开房门冲进去——崔九娘躺在床上,脸色苍白,眼睛紧闭着,嘴角还带着点血迹;稳婆抱着个小小的婴儿,那孩子一动不动,脸色青紫。
“夫人……夫人她大出血,没保住……”稳婆跪在地上,声音发抖,“小公子也……也没了……”
王维僵在原地,看着床上的崔九娘,又看看稳婆怀里的孩子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他走过去,伸手想摸崔九娘的脸,却又缩了回来——她的手还是软的,可没有温度了;她发间的兰膏味还在,再也不会有人笑着跟他说“摩诘,墨磨好了”。
“九娘……”他蹲在床边,声音嘶哑,“你不是说,要跟我一起看孩子长大吗?你不是说,要带着《双鹤听琴图》养老吗?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……”
没有人回答他。窗外的雪,无声无息地落着,落在窗棂上,融化成水,像在哭泣。
崔氏下葬那天,长安下了场大雪,把整个长安城都盖白了。王维穿着孝服,站在墓前,手里攥着那个双鲤锦囊,里面的红豆硌得他手心疼。他看着墓碑上“河东王氏妇崔氏之墓”几个字,想起他们成婚那天,她笑着说“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”——现在,一家人,就剩他一个了。
从那以后,王维像变了个人。以前爱笑的他,再也没怎么笑过;以前爱弹的《霓裳羽衣曲》,再也没碰过——那是崔九娘最爱听的曲子,他说过“自卿别后,不作霓裳羽衣曲”,刻在竹简上,放在书房最显眼的地方。
每年上元节,别家都张灯结彩,王维却只在案头点上一盏灯,再点上苏合香——那是崔九娘最爱的香,以前她总说“这香暖,冬天点着不冷”。香雾袅袅升起,他就坐在案前,拿出《双鹤听琴图》,一遍遍地擦,擦得画纸都快起毛了。
有回下人进来送茶,看见他对着画发呆,眼泪落在画纸上,把鹤的羽毛晕开了一小块,他连忙用袖子擦,却越擦越花,最后蹲在地上,像个孩子似的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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