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低下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,死死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。昨夜,老张头那染血的粗麻布上,“王二蹋”三个血字,如同三只狰狞的厉鬼,无声地狞笑着,此刻依旧灼烧着他的眼底。然后,他的目光,极其缓慢、极其小心地,越过攒动的人头缝隙,移向远处秘狱入口的方向。那两个被他逼问过、抖得像风中落叶的老奴隶,老张头和他的同伴,此刻是否也在那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?他们是这王府深不见底的罪恶泥潭里,被遗忘的、可能残存着些许有用记忆的……淤泥!
一丝极其危险、近乎自毁的幽光,在熊淍赤红的眼底深处,倏然闪过!利用他们?撬开那尘封的、关于“王二蹋”的过去的记忆?这念头本身,就是一把双刃剑,稍有不慎,先死的必定是他们,然后就是自己!
就在这时,死寂被打破了。
“王爷驾到!”
一声刻意拖长、尖利得不自然的唱喏,像一把生锈的锯子,猛地划破了沉闷的空气。
木台侧后方,那扇通往王府真正奢华内苑的厚重朱漆大门,无声地滑开了。先出来的是两队提着熏香小炉的侍女,袅袅青烟瞬间弥漫开来,将那甜腻的香气推向更浓烈的高潮。紧接着,在一群锦衣华服、面容倨傲的管事簇拥下,一个身影缓步而出,登上了铺着红毡的木台。
正是王道权!
他今日未着蟒袍,反而是一身素雅的靛青色锦缎长袍,衣料在阳光下流淌着内敛的光泽,腰间只松松系着一根玉带,显得格外“平易近人”。那张脸,保养得宜,红润饱满,下颌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须,嘴角甚至习惯性地向上弯着,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、堪称“慈祥”的笑意。午后的阳光似乎格外眷顾他,精准地打在他身上,为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,远远望去,竟有几分悲悯天人的神祇之感。
这光芒如此“圣洁”,刺得台下奴隶们眼睛生疼,本能地瑟缩了一下。那光芒映照下的“慈祥”,与他们褴褛的衣衫、枯槁的面容、身上洗刷不掉的污垢和伤痕,形成了地狱与人间的、最残酷也最刺眼的对比!
王道权在台中央站定,目光温和地扫视着下方,那眼神,像是在欣赏自己豢养的、一群还算温顺的牲口。他清了清嗓子,声音不大,却奇异地传遍了整个空地的角落,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、刻意放缓的宽厚腔调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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