谭纶老了,他似乎看到了幻觉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似乎看到,他站在大撵之上,等着陛下的圣旨,军队甲胄分明的站在都城的郊外,绘有龟蛇鹰隼的大旗,在浩浩荡荡的风中猎猎招展,自九天之上传来的出征的天语纶音,众多军兵敲动着战车的木辕高声呼和,旗帜漫空飞舞,图案斑驳又鲜明,身后是送行的百姓,脸上带着愁容和忧颜,似乎在担忧远行的儿郎是否能够顺利归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谭纶不停的告诉自己,这是幻觉,自己已经老到不能动了,已经无力出战,皇帝担忧他的身体,甚至不让他总督军务,怎么可能让他继续带兵?

        虚幻和现实,分不清,真的分不清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实里,谭纶的长子谭河图在身边伺候着,偶尔会对谭纶说两句,却没得到回应,慢慢的谭河图不再说话,谭河图是真实伤心的,山一样的父亲,倒在了病榻之上,甚至连回话都是断断续续。

        谭纶看向了卧房门前的布帘,布帘之外,似乎来了许多的客人,他们在外面不停的说着话,谭纶听不清楚究竟说了些什么,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,布帘就是生与死的界限,布帘将活人和垂死之人隔开。

        来看望谭纶的客人们,并不愿意在房间里多逗留,来的客人总是问谭河图:尔父好点了吗?谭河图只能点头说:会好的,会好的。有些嘴拙之人,说不出讨巧的话,就左顾而言他,询问谭家子孙的学业,询问谭河图是否世袭了锦衣卫指挥。

        所有人都在极力避免正面提及死亡二字,这不奇怪,大明人素来喜欢大团圆,不喜欢生死离别。

        所有人都是说两句,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谭河图就到外面,和他人继续讨论着家长里短,谭纶偶尔清醒,也只是看着那些客人们送来的礼物,他都快死了,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?

        外面的热闹已然和谭纶无关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的谭纶,只是一个垂死之人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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