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五中文 > 综合其他 > 明末隐龙 >
        陈墨突然蹲下,银签子挑起苏敬轩鞋底的蓝渍:“这染剂,和李二妞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。”苏敬轩看着对方镜片里自己惨白的脸,雾气模糊了陈墨的表情,却把他的慌张照得清清楚楚。他猛地想起半个月前在染坊——木盆里皂角水冒着泡泡,他亲手把写着“顶名三丁”的密信按进水里,哪知道李二妞早把证据缝进了陪嫁布里,现在成了钉死他的铁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您亲手调皂角水毁密信,这就是您说的‘祖制’?”陈墨转着银签子,冷光晃得苏敬轩直眯眼。这话惊得石栏杆缝里的麻雀“扑棱”飞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当啷!”苏敬轩的朝笏掉在《孟子》上,砸在“民为贵”那篇,溅起的水珠落在“民”字上,像滴了血。他突然疯了似的笑起来:“天下的缙绅哪个不按太祖‘重士抑商’的规矩办事?杀了我一个,能改变祖制吗?”嘴上硬撑,心里明白三房的顶名把戏要完犊子——长子的赌坊、次子的官位、女儿的嫁妆,全拴在这些隐田上,现在田契要露馅,子孙可咋办?雨水顺着朝笏上的獬豸钮往下淌,跟密室里《损丁簿》上的血痕一个样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宇把火铳抵住他后背,金属的寒气透过湿透的官服直往骨头缝里钻。“祖制?”林宇从税册掏出张狗儿的绝笔,炭笔字被雨水泡得像血痕,“这孩子十二岁,断指时没哭,喊的是‘还我良田’!”三百杆火铳齐刷刷上膛,声音在文庙炸开,“您那祖制,在断指孩子面前,屁都不算!”

        泮池的水红得瘆人,也分不清是雨水冲淡了血,还是血染透了水。苏敬轩盯着税册上的红手印,满脑子都是密室里的《损丁簿》,每页都写着“隐田百顷,顶名丁三十”。那些名字在雨里变成无数断指的手,从池子里伸出来扯他的官服。“扑通”一声,他膝盖跪在青石板上,朝笏滚进池子里,背面的田亩数在水面漂着,和税册上的隐田标记严丝合缝,就像他刻在朝笏内侧缺笔的“损”字——他拿祖制当幌子,到底盖不住断指户的血和泪。

        晨钟停了,火铳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苏敬轩望着漂在泮池里的朝笏,獬豸钮慢慢沉进水里。老爹临死前那句话突然冒出来:“敬轩,读书人的刀要藏在朝笏里。”现在他才明白,这把刀最后捅向了自己——那些顶名把戏、假鱼鳞图,早成了悬在脖子上的索命绳。这场大雨,就是老天爷给他下的判决书。

        税册被雨翻开,血书和隐田图摊在眼前,三十七枚红手印像开在灰扑扑文庙里的血梅。苏敬轩眼前开始模糊,老爹在祠堂的背影、儿子在赌坊挥霍的样子、女儿收到退婚书掉眼泪的画面,走马灯似的转。他伸手去够泮池里的朝笏,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水面,就再也抓不住了——就像他抓不住三房的千亩良田,抓不住被他害惨的断指户,抓不住自己瞎编乱造的“祖制”。雨水混着眼泪从他脸上往下淌,咸得发苦。

        朝笏彻底沉进池底,獬豸神兽的独角闪了最后一下光。苏敬轩跪在地上,任雨水冲刷官服上的血渍和蓝印,听着火铳队砸开苏府大门的巨响。他终于明白:祖制不是攥在手里的朝笏,是老百姓手里的田契;士绅不该躲在祖制背后使坏,该给百姓守好田地。可惜明白得太晚了,断指户的血染红了泮池,火光照亮了密室里的罪证,他的朝笏也成了历史里的破船板,载着他的贪心和后悔,永远沉进了真相的深潭。

        晨钟又响了,这次是清亮的报晓声,惊得池子里的鸟儿全飞起来。苏敬轩望着棂星门外腾起的火光,知道三房的好日子到头了。他摸了**前的补子,獬豸的眼睛被雨水冲得没了光泽,就像他守了半辈子的祖制,在晨光里露出了被贪腐蛀空的裂缝。那些红手印、被抢走的良田、冤死的亡魂,都会在新税册、百姓嘴里、史书里,留下永远抹不掉的印记——这就是对他,对所有贪腐的人,最狠的报应。

        【本章阅读完毕,更多请搜索三五中文;http://www.downclass.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