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墨从尸体发髻取出半片残破的《算学启蒙》,泛黄的纸页上用米汤写着算术,墨迹里混着暗红的血点:"三丁折银九两,陪嫁田七分,税银三钱..."他指着被血浸透的页码,"李二妞算到这里,笔就断了,"望向尸体右手的断指,"她用断指血接着写,"指向田契暗纹,"把数字刻在了陪嫁田的地契上——这是她最后的诉状。"
寅时初刻,陈墨将田契与摊派表并列,发现"李二妞"的名字在三本册籍上呈现三种面目:户籍牒上的"已故女丁"盖着火漆印,摊派表的"顶名三丁"旁画着缺笔"损"字,田契上的"无主荒田"钤着三房族徽。"他们在玩身份绞杀,"他用炭笔在沙盘画了三个圆圈,每个圆圈都套着断指图案,"活人变死人,死人变顶名,顶名变荒田,"声音哽咽,"每亩三钱的税银,"戳向沙盘中心,"是用百姓的断指在秤!"
林宇的枪口突然顶住陈墨的肩甲,铁甲的温度透过官服传来:"你说,苏府的田亩清册,"指向窗外漆黑的苏府,"是不是每笔良田都沾着断指血?"忽然想起在义庄看见的场景:新坟前摆着断指和田契残页,每个坟头都插着半片火漆印,"那些哭坟的老妇人,"望向李二妞的尸体,"手里攥的不是纸钱,"砸了砸田契,"是被夺走的地契和断指!"
陈墨取出从苏府三房搜出的《良田清册》,每页天头都标着缺笔"损"字,对应着断指数量:"表面是‘新垦良田’,"他指着官方批注下的隐形墨字,"暗线里记着‘断指抵田,丁税三钱’,"银签子划过李二妞的条目,"每个字都是用断指血写的,"望向林宇,"和暗格里的密写布帛,"指向停尸床,"是同一个人的手。"
卯时将至,林宇的火铳在停尸房泛着冷光,映得田契上的三房族徽像滩凝血。他忽然用火枪管挑起盖尸布,少女腕上的勒痕在灯光下格外狰狞,绳纹里的松脂颗粒清晰可见:"收了田还要顶名,顶了名还要充公,"声音像绷紧的弓弦,"苏府这是要把人活剐了炼油!"转身时甲胄擦过陈墨的衣袖,铁叶间露出半片暗格布帛,"明日卯时三刻,随我踏平三房!老子要让他们的火漆印,"火铳上膛声清脆,"永远盖不了百姓的田契!"
陈墨望着尸体脚踝的朱砂痣,忽然想起李顺的临终遗言:"田在人在,田亡人亡。"他将田契残页放在少女手中,断指血与靛青染剂在羊角灯下融为一体,形成一道暗红的符印——与前文在青泥岭义庄看见的百姓血书完全一致。"大人,这不是普通田契,"他指向田契暗格,"是青泥岭百姓用断指刻的《告地状》,"望向窗外的苏府,飞檐下的灯笼映着"耕读传家"的匾额,"苏府的每寸良田,"握紧银签子,"都浸着断指户的血。"
林宇猛然扯开验尸格目,在"死亡原因"栏用枪尖刻下"断指夺田"四字,铁屑落在李二妞的断指旁:"老子要让都察院的老爷们,"他将格目塞进甲胄,贴近心口的位置,"对着这具尸体发誓,"望向陈墨,"再敢用缺笔暗号断指夺田,"声音如雷,"老子的火铳就对着他们的乌纱帽!"
窗外传来火铳队的集结声,铁靴踏在青石板上如闷雷滚过。陈墨握着祖传放大镜的手紧了紧,镜背的"明察秋毫"映着田契上的血字,忽然明白:李二妞的陪嫁田不是荒地,而是埋着断指亡魂的丰碑;苏府的火漆印不是官威,而是盖在百姓骨血上的催命符。当林宇的火铳炸开三房的粮库,那些被篡改的田契、被斩断的手指、被夺走的良田,终将在火光中显露出真相——那是一个王朝的田亩制度,正在断指的血泪中发出无声的呐喊,而他们,正是这呐喊的解读者与复仇者。
停尸房的烛火突然熄灭,陈墨借着月光看见,李二妞的手指正紧紧攥着田契残页,断指处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像极了她父亲李顺在县志上的抗丁血书。而远处苏府的方向,正腾起腾腾杀气,那是火铳队的火光,是断指亡魂的复仇,是陪嫁田下的血泪,终于等到了破土而出的时刻。那些被苏府三房刻在暗格里的缺笔暗号,那些浸着松脂的火漆印,那些藏在田契夹层的断指血书,都将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大火中,化作灰烬,而真相,将随着李二妞的断指,永远刻在历史的青石板上,永不磨灭。
【本章阅读完毕,更多请搜索三五中文;http://www.downclass.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