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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回到岩洞,李三娃对着疤脸带回来的陶罐碎片发愣。月光下,老阿妈补罐的铜丝和真钱凸点严丝合缝:“原来是这么回事!”他抄起陶罐碎片就砸向模具,“官炉匠人根本不是刻纹路,是把老百姓家里的补丁直接凿到钱上!”

        阿三摸着新刻的羊角纹模具,木纹刻得太规整了:“大哥,要不咱雇些老太太补陶罐,让她们按不同花样补,咱照着刻?”老烟杆直摇头:“没戏,你看真钱上那些凿痕,深浅都不一样,有的轻有的重,全凭匠人手上的茧子拿捏力道,雇一百个老太太也学不来万千匠人的手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正说着,***突然发出刺耳声响,虎娃倒多了铅料,滚烫的熔浆溅到新模具上,烫出歪歪扭扭的疤。李三娃看着报废的模具,突然笑了:“算了!”他把一枚真钱塞给虎娃,“从明天起,咱不仿罐纹了,改玩火耗!涂山收一成,咱收半成,看老百姓选谁!”

        *三天后,私铸坊的假钱摊在成都东市开张。晨雾未散时,李三娃便戴着斗笠缩在摊位后,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短刀。眼见着赶集的百姓像被蜜糖吸引的蜂群般围拢过来,他喉间溢出压抑的笑——这批混着七成铅料的新钱,连铜臭都被香料熏得辨不出真假。

        卖布的王娘子挤到前排,怀中襁褓里的娃娃正咬着拨浪鼓。她摸出块成色黯淡的碎银:“换五枚新钱。”小弟刚要伸手递钱,人群突然被撞开条缝隙。满脸络腮胡的脚夫跨前半步,草鞋在青石板上蹭出刺耳声响:“大姐等等!”他粗粝的手指捏着枚涂山官铸钱,在晨光下转了半圈,“您瞅瞅这凸点,像不像青泥岭的竹节?”

        王娘子将怀中孩子托高些,借着茶馆檐下的灯笼凑近打量。假钱上本该模仿竹节的凸点,此刻却平滑得像被雨水磨了十年的鹅卵石。她突然扯开嗓子尖叫:“铅片子!私铸坊的假钱!”怀中娃娃被惊得放声大哭,哭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叫骂,惊飞了檐角觅食的麻雀。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拨开人群,李三娃瞥见他们腰间缠着的捕快铁尺,后颈瞬间渗出冷汗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转身撞翻旁边的茶摊,滚烫的茶汤泼在小腿上也顾不上喊疼。慌乱间脚下踩到赵老汉滚落的炊饼,整个人扑进路边的菜筐里。怀中的油纸包裂开,泛着青灰的假钱如秋叶般纷飞,落在沾着露水的菜叶上,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冷光。

        涂山护卫队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时,李三娃正被百姓按在染坊的靛青池边。赵老汉举着新钱重重砸在他天灵盖:“狗东西!真钱能咬出牙印,你这铅疙瘩咬得动个啥?”护卫队长赵猛翻身下马,玄色披风扫过满地假钱,弯腰时腰间铜铃叮当作响。他拈起枚假钱放在鼻尖轻嗅,突然嗤笑出声:“回去告诉你们头儿,涂山收火耗是帮老百姓提纯铅料,你们收火耗,烧的是良心!”话音未落,长刀出鞘声划破喧嚣,几个私铸坊的同伙刚想冲出来,就被护卫队的弩箭逼得退回巷口。

        岩洞深处,李三娃盯着堆成小山的废币,突然抽出短刀,在洞壁上刻下歪歪扭扭的“涂山”俩字:“老烟杆,把剩下的铅料全熔了,明天去劫涂山的运银队!我就不信,他们的真钱比我的刀还快!”

        老烟杆默默收起《偷银经》,掏出一枚涂山真钱:“大哥,别折腾了。老百姓心里跟明镜似的,咱们铸的是铅,人家铸的是人心,这仗咱早输透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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